第417章 梦狼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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直隶有个姓白的老头，大儿子白甲在南边当官，三年没捎回一句话。这天正好有个姓丁的远亲来串门，白老头赶紧杀鸡宰牛招待他。这姓丁的平时给阴间当差，负责勾魂，喝酒时白老头就问起阴间的事，丁哥神神叨叨讲了一堆怪事儿，白老头压根不信，就笑着打哈哈。

分开没几天，白老头正躺着打盹，忽见丁哥又来敲门，说带他出去逛逛。白老头迷迷糊糊跟着走，进了一座大城。走了一会儿，丁哥指着一扇红漆大门说：“你外甥在这儿呢。”白老头外甥在山西当县令，他纳闷：“咋跑这儿来了？”丁哥说：“不信你进去瞧瞧。”推门一看，外甥头戴官帽，身穿绣着獬豸的官服，正端坐在公堂上，两边衙役举着水火棍，威风得没人敢靠近。丁哥拽着他出来，又说：“你儿子的衙门离这儿不远，去看看不？”白老头点头答应。

没走多远，到了一处高门大院，丁哥说：“进去吧。”白老头往门口一瞅，好家伙，一只大狼横在路口，龇着牙冲他低吼，吓得他腿肚子打转。丁哥催他：“别怕，进去！”硬着头皮进了二门，只见堂上堂下，坐着的躺着的全是狼，院子里白骨堆得像小山，白老头后背直冒冷汗。丁哥护着他往里走，正巧大儿子白甲从屋里出来，看见老爹和丁哥挺高兴，拉着坐下说要弄点酒菜。正唠着，一只大狼叼着个死人进来了，白老头吓得蹦起来：“这是干啥！”白甲满不在乎：“没啥，厨房没菜了，随便填填锅。”白老头赶紧摆手叫停。

白老头心里突突跳，想告辞回家，可门口全是狼，堵得严严实实。正进退两难呢，忽见狼群嗷嗷怪叫着四散逃窜，有的钻床底，有的趴桌底。正纳闷呢，俩穿金甲的猛汉瞪着眼闯进来，掏出黑绳子就捆白甲。

白甲扑通一声变成了老虎，牙尖得跟刀似的。其中一个壮汉拔出剑就要砍头，另一个赶紧拦住：“先别杀！这是明年四月的事儿，不如先敲他的牙。”说着抄起大锤子就砸，虎牙噼里啪啦掉了一地。老虎疼得大吼，地都跟着颤。白老头猛地惊醒，才发现是场噩梦。

他心里觉得这事邪乎，派人去请丁哥，丁哥却推脱不来。白老头把梦写下来，让二儿子带着信去南边找白甲，千叮咛万嘱咐。二儿子到了地方，看见哥哥门牙全没了，吓了一跳，赶紧问。白甲揉着嘴说：“喝醉了从马上摔下来磕断的。”二儿子一算日子，正是父亲做梦那天，更觉得后怕，连忙掏出父亲的信。白甲看完脸色煞白，过了会儿强装镇定：“梦而已，碰巧对上罢了，有啥稀奇的。”那会儿他正花钱打点上头，刚得了个优先提拔的机会，压根没把这梦当回事。

弟弟在衙门里住了几天，眼见着满屋子差役没一个不贪的，大半夜还有人拎着礼物来求情，急得直掉眼泪劝哥哥。白甲却冷笑：“你天天窝在乡下破房子里，懂啥官场上的门道？能不能升官全在上头一句话，跟老百姓有啥关系？上头喜欢的就是好官，光知道护着老百姓，能哄得上头高兴吗？”弟弟知道说不动他，只好回家了。

回到家，弟弟把所见所闻全告诉了父亲。白老头听得直掉泪，可又没辙，只好变卖家产周济穷人，天天给神仙烧香，只求老天报应别落在老婆孩子头上。第二年，传来消息说白甲被推荐去吏部当官了，家里来道喜的人挤破门槛，白老头却只是叹气，躺在床上称病不见人。没几天，又听说儿子在进京路上遭了强盗，主仆都没了性命。白老头这才起身，跟人说：“鬼神只找他一个人算账，没连累咱们全家，已经是天大的恩德了。”说完就焚香感谢。周围人都觉得这是谣言，只有白老头深信不疑，当天就开始准备墓地。——可谁知道，白甲其实没死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