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稻草人的手指陷进我的肩膀,每一根枯草都像活物般蠕动着钻进我的皮肉。月光在它缝制的五官上投下蛛网般的阴影,那些粗糙的麻线突然开始崩裂,露出下面粘连着碎肉的、我父亲的下颌骨。
\"你答应过的。\"
它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,田埂上的每一株稻穗都在震颤着重复这句话。我的太阳穴突突跳动,童年被刻意封存的记忆如溃堤般涌出——
祠堂的铜钟在暴雨中自鸣。
十二个村民围着五岁的我,王婶用缝衣针戳着我的指尖,将血滴进盛着黑水的陶碗。铁柱捆着我的手腕,李瞎子念着我听不懂的咒语。而我的父亲,被他们按在祠堂中央的草席上,胸口压着块刻满符文的青石。
\"执竿人要血亲来扎才镇得住旱魃。\"
王婶的声音和此刻稻草人的低语完全重合。
我的视野突然分裂成双重画面:月光下的稻田在左眼看来是干枯的黄色,右眼却看到一片血红。那些摇曳的稻穗根本不是植物,而是无数根从地底伸出的、挂着碎肉的人指。
稻草人突然撕开自己的胸膛。
腐臭的黑水喷溅在我脸上,里面裹着半消化状态的人体组织。在它空洞的胸腔里,我看见自己的倒影——
一个由稻草编织的人形,正从我的七窍里往外钻。
怀表\"咔\"地弹开,时针逆时针疯转。照片上的背景细节突然清晰得刺眼:年幼的我手里拿的不是碗,而是一把沾血的剪刀;我身后的村民不是在缝制稻草人,是在往我父亲的身体里填塞稻草。
最边缘处站着个模糊的身影,正往地下埋着什么——
李瞎子茅屋后的老槐树。
我猛地挣开稻草人,砍刀劈在它脖颈上,却像砍进烂棉花般毫无着力感。断开的草茎里喷出黄绿色的脓液,落地就变成扭动的蛆虫。祠堂方向的火光突然暴涨,将整个天空染成暗红色。
田埂深处传来泥土翻动的声音。
我跌跌撞撞冲向老槐树,背后的稻草人发出不似人声的尖啸。地面开始起伏,仿佛有无数东西在土层下追赶。槐树下的土堆明显是新翻动的,裸露的树根间卡着一个褪色的红布包。
布包打开的瞬间,十二只田鼠干尸呈放射状排列,中央是块刻着我名字的桃木牌。树根突然勒紧我的脚踝,树皮裂开无数细缝,露出里面嵌着的、密密麻麻的儿童牙齿。
\"沙沙沙——\"
整片稻田的稻草人都在朝这里聚集。最前排的几个已经不成人形,它们的躯干膨胀成谷仓大小,表面凸起数十张痛苦的人脸。其中一个突然爆开,铁柱残缺不全的上半身从里面滚出来,他的下半身已经完全稻草化,肠子拖出长长的草茎。
\"烧......烧了树......\"
他腐烂的指间攥着一个打火机。
槐树突然剧烈摇晃,树冠里掉下七个草编的吊死小人,每个脖子上都勒着我的头发。树根绞得更紧了,我能听见胫骨发出不堪重负的\"咔咔\"声。打火机蹿出的火苗在接触到树皮的瞬间,竟然变成诡异的绿色。
火焰顺着树皮纹路蔓延,烧出的不是木香,而是浓郁的尸臭。树皮下渗出粘稠的黑血,树洞深处传来婴儿的啼哭。我拼命去够最近的那个稻草人,从它体内扯出大把发黑的稻草——
每根草茎上都刻着细小的符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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