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7章 井底的双生咒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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义庄的木楼梯在脚下吱呀作响，周子夜盯着手机屏幕上不断闪烁的新订单。配送地址写着“槐树村西井十八丈”，备注栏是串渗着水渍的血字：【带童男纸人下来，她等了十二年】。怀里的童男纸人不知何时攥紧了拳头，指尖抠进掌心的纸纹，露出底下刻着的“丁卯年谷雨”——和他出生证明上的日期分秒不差。

井口飘着的雾气带着刺骨寒意，周子夜把童男纸人塞进背包，摸出备用的荧光棒。青铜铃在腰间突然下沉，十二道锁纹中的第二道泛着青光，铃舌正对着井壁上斑驳的砖雕：缠绕的牡丹花纹间，嵌着半枚婴儿脚印，脚趾缝里卡着风干的红绳碎片。

“来了？”沙哑的童声从井底传来，周子夜手一抖，荧光棒掉进水里，幽绿的光圈中，他看见井壁每隔三尺就嵌着个纸人，全是七岁孩童的模样，统一梳着他小时候的锅盖头，后颈贴着写有“周子夜”的黄符。最下方的水面上，童女纸人正踩着纸船打转，船身用朱砂写着“小夜”，而她的裙摆……分明是母亲当年最爱穿的牡丹旗袍。

他咬咬牙，顺着生锈的铁梯往下爬。湿滑的砖面不断剥落，露出底下密密麻麻的配送单，每张单子的收件人都是“周秀芳”，寄件人地址从“黄泉第七枉死城”到“人间槐树村”不等，配送物品栏要么空白，要么画着扭曲的双螺旋纹。爬到第十丈时，铁梯突然断裂，周子夜猛地抓住井壁凸起的砖雕，却听见“咔嗒”一声——砖雕里掉出半张泛黄的病历单，诊断结果栏写着：【双胎妊娠，次子脐带绕颈，建议引产】，落款日期正是十二年前的谷雨。

“哥哥掉下来啦！”童女纸人的声音近在咫尺，周子夜低头，看见她的纸船不知何时漂到脚边，船舷上还坐着个更小的纸人，襁褓上绣着和他同款的青铜铃纹。水面突然翻涌，无数纸手从井底伸出，指甲缝里塞着褪色的红绳，每只手的手腕上都系着铃铛，正是父亲葬礼那天，他在骨灰盒旁捡到的残片。

“接住！”

一个油纸包从上方坠落，周子夜本能地伸手，触感柔软得像婴儿肌肤。借着手机冷光，他看见油纸上用母乳画着幅简易地图，中心是口井，周围标着“义庄”“黄泉中转站”“第七枉死城”，在“中转站”旁边画着两个交叠的婴儿轮廓，旁边写着：【子夜小夜，双生锁魂】。

井底的水突然变得粘稠，周子夜感觉脚踝被缠住，低头看见童男纸人不知何时站在水里，胸口的纸衣裂开，露出刻着“444”的木心，木心缝隙里卡着半张照片——父亲抱着襁褓中的他，对面站着穿黑西装的男人，男人手里托着个青铜托盘，盘里躺着另一个襁褓，襁褓上的牡丹纹被面正在渗血。

“当年秀秀姐生完你们，血崩得止不住。”沙哑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，井壁的纸人同时转头，眼窝亮起绿莹莹的光，“老周跪在义庄门口三天三夜，求黄泉中介给条活路，结果中介说……双生子是黄泉忌讳，必须送一个去当‘活锁’。”

周子夜感觉呼吸发紧，终于想起父亲临终前反复念叨的“锁纹”是什么——十二道锁纹对应十二次生死劫，而他和妹妹，正是被黄泉用来“锁”住人间与冥府边界的活物。童女纸人突然伸手，指尖点在他胸口，手机屏幕亮起，显示新消息：【检测到双生宿主，启动黄泉锁第二道——记忆共生】。

井底深处传来铁链断裂的巨响，周子夜眼前闪过无数碎片：母亲在产房里撕心裂肺的哭喊，父亲抱着襁褓在暴雨中狂奔，黑西装男人从纸人轿里伸出的手……最清晰的画面里，七岁的自己蹲在井边，对面的小女孩把纸船推过来，船底写着“哥哥收”，而父亲冲过来时，手里攥着的正是那枚青铜铃。

“所以我活下来，是因为妹妹被送去当了‘黄泉锁’？”周子夜对着纸人大吼，背包里的童男纸人突然挣扎着爬出来，扑通跳进水里，木身迅速膨胀，变成具三尺高的纸人，胸口工牌“444”泛着红光，“而父亲私扣了本该送去的妹妹，所以被黄泉追杀？”

水面突然炸开，无数纸人组成的军队从井底升起，每个纸人都穿着黄泉速递的制服，胸口编号从443到445不等，唯独444号的位置空着。最前方的纸人举起青铜托盘，盘里躺着具缩小版的纸棺，棺盖上刻着周小夜的生辰八字，缝隙里渗出的不是纸浆，而是真正的鲜血。

“第444号配送员违反黄泉铁律，私扣双生货物。”所有纸人同时开口，声音合成黑骑手的沙哑腔调，“按照《冥府配送条例》，宿主需承担父亲的债务——要么替他跑完未完成的444单，要么把妹妹的‘活锁’取出来，替她堕入枉死城。”

周子夜握紧银铃，铃身突然投射出母亲的残影。残影穿着病号服，手腕上戴着和他同款的青铜铃，只是铃身布满裂痕：“当年你爸骗我说是死胎……后来我在义庄听见小夜的哭声……”残影突然被黑雾吞噬，最后半句飘在水面：“黑西装的人……他们不是中介，是黄泉的‘锁匠’……”

井底的纸棺突然打开，周小夜的纸人坐起来，眼窝里流出的不再是光斑，而是真正的泪水：“哥哥，井里的钟每天都在刻你的寿命……”她指向水面倒影，周子夜看见自己的影子正在分裂，一半穿着配送服，另一半穿着寿衣，寿衣上印着“黄泉第444号代班骑手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