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章 被权力碾碎的人生梦，他能否逆风翻盘？

请关闭浏览器的阅读/畅读/小说模式并且关闭广告屏蔽过滤功能，避免出现内容无法显示或者段落错乱。

北方的初冬，宛如一位冷峻且决绝的画师，偏爱以凛冽为墨，于天地间肆意挥洒。苍穹之上，铅灰色的云层如厚重的幕布，严严实实地压下来，将整个世界笼罩在一片压抑的氛围之中。风，裹挟着彻骨的寒意，在旷野里横冲直撞，所到之处，万物噤声。李家庄村口那棵老槐树，枝叶早已稀疏，干枯的枝桠在寒风中嘎吱作响，仿佛一位风烛残年的老人，每一声颤抖都在诉说着岁月的沧桑，守望着村庄的岁岁年年。当最后一片枯叶打着旋儿，恋恋不舍地从枝头飘落，慢悠悠掠过上官庄村口的老槐树时，李贺正蹲在自家灶房门口，专注地磨着刀。

李贺微微弓着背，双腿交叠，左手稳稳地按住粗糙的青石，右手紧握着菜刀，一下又一下地来回打磨。他的眉头轻皱，眼神紧紧锁住刀刃与青石的交汇处，那专注的神情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他无关。每一次铁器与青石的摩挲，都发出单调而有节奏的“嚓嚓”声，惊得檐下的麻雀扑棱棱飞起，叽叽喳喳地叫着，扑腾着翅膀，慌乱地在低空盘旋几圈后，才落回不远处的树枝上，小脑袋警惕地张望着。李贺的眼神始终没有离开手中的刀，刀刃在青石的打磨下，渐渐泛起寒光，倒映出他那泛红的眼眶，眼眶里微微闪烁的泪光，藏着对奶奶深深的思念。明日，便是奶奶三周年忌日，这个对家族意义非凡的仪式，如同悬在头顶的巨大铜锣，发出的声响既让人惶恐不安，又避无可避，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人心头。

老槐树的枝桠在暮色中伸展如鬼手，树皮皲裂处凝结着冰晶，像老人眼角未拭净的泪。村道上牛车碾出的辙痕早已冻成铁硬的沟壑，车轱辘压过时发出脆生生的响。李贺的布鞋底沾着灶灰，每挪动半步都会在夯土地面拖出灰白的痕。他忽然停住磨刀的动作，耳朵微微一动——西厢房梁柱传来细微的“咯吱”声，那是父亲又在深夜整理教案。

父亲坐在那张老旧的松木书桌前，背微微佝偻，昏黄的灯光将他的影子投射在斑驳的墙壁上，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晃动。他的手指轻轻拂过那些泛黄的教案纸，指尖摩挲着纸张的纹理，动作轻柔而缓慢，像是在抚摸着珍贵的宝物。时而，他微微皱眉，额头上挤出几道深深的皱纹，眼神中透露出思索与忧虑；时而，又轻轻点头，嘴角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，仿佛在与过去的岁月对话，对自己的教学思路感到满意。他的眼睛紧紧盯着教案，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，时而拿起笔，在上面圈圈画画，写下密密麻麻的批注，时而又停下笔，托着下巴，陷入沉思，那专注的神情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他和手中的教案。

灵堂里，二十七盏长明灯在穿堂风中摇曳，昏黄的灯光如豆，将孝子贤孙们那一个个佝偻的身影，歪歪斜斜地投射在斑驳的土墙上，影影绰绰，宛如一幅古老而又神秘的剪影画。灯油是从村头油坊赊来的棉籽油，燃烧时带着特有的苦涩味，与供桌上三牲祭品蒸腾的荤腥气在灵堂上空纠缠。熟猪肉凝出的油珠顺着粗瓷碗边缓缓下滑，在跳跃的烛光里，折射出琥珀色的迷人光晕，滴落时在黄表纸上晕开圆形的暗斑，像冥府通行的铜钱印。

乐班的唢呐手双脚分开，稳稳地扎着马步，深吸一口气，鼓起腮帮，吹奏起那首悲伤的《哭皇天》。他的眼睛微微眯起，脸上的肌肉紧绷，随着吹奏的节奏微微颤动，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，在灯光下闪烁着微光。唢呐声如同一股悲伤的洪流，瞬间在空气中弥漫开来，钻进每个人的耳朵，直击心底最柔软的地方。

蹲在角落烧纸钱的二姑，原本低垂着头，神情哀伤，听到这唢呐声的瞬间，身体猛地一颤，双手不自觉地剧烈颤抖起来，手中的纸钱纷纷扬扬地飘落。她的肩膀微微耸动，压抑着哭声，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般不停地滚落，打湿了面前的黄表纸。她的嘴唇微微颤抖，轻声呢喃着：“娘，您走好……”那孝帽是用奶奶生前最后半匹土布缝制的，经纬线间还嵌着几根银白发丝，每一根都仿佛在诉说着奶奶的故事，二姑的手指轻轻抚摸着孝帽上的发丝，泪水流得更凶了。

“娘回来啦！”就在众人沉浸在悲痛之中时，神婆王仙姑突然尖啸一声，那声音尖锐而又惊悚，划破了夜空的寂静，让人脊背发凉。她穿着一身黑色的长袍，上面绣着诡异的符文，腕间的铜铃随着她的动作剧烈震动，震得供桌也微微发颤，发出“嗡嗡”的声响。她伸出枯枝般的手指，缓缓蘸着朱砂，在黄裱纸上一笔一划地画出蝌蚪状的符咒，那符咒仿佛带着某种神秘的力量，让人不敢直视。她的眼睛瞪得滚圆，眼白中布满血丝，口中念念有词，声音低沉而沙哑，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。此时，香炉里的三柱线香无风自弯，袅袅青烟升腾而起，竟在灰白的香灰上勾出个模糊的人形，似真似幻，让人毛骨悚然。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，所有人都屏住呼吸，眼睛死死地盯着那香灰上的人形，心中充满了敬畏与恐惧。

大姑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，应声栽倒在麦草铺就的灵床前，身体不停地抽搐着，双手在空中胡乱挥舞，仿佛在抓住什么。她的眼睛紧闭，眉头紧皱，喉间溢出苍老的咳嗽声，那声音沙哑而又熟悉，分明就是奶奶临终前的痰音。李贺瞪大了眼睛，看着眼前这一幕，心中既恐惧又震惊，身体忍不住微微颤抖，双手紧紧地抓住衣角，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。他下意识地转头看向父亲，只见父亲突然僵直了脊背，像被定住了一般，月光透过窗棂，将他的影子拉得细长，那身影在地上显得格外孤寂，恰如三年前那个推倒违建厕所的夜晚。父亲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，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，仿佛灵魂已经游离到了另一个世界，只有微微颤抖的双手，泄露了他内心的波澜。

当“奶奶”借大姑之口念叨“西屋梁上存着三斗麦种”时，父亲的膝盖像是失去了支撑，重重地砸在地上，发出沉闷的声响。他的额头触地，那一声闷响惊飞了梁上栖息的鸽子，鸽子扑闪着翅膀，在夜空中盘旋几圈后，消失在黑暗之中。供篮里的二十七个鸡蛋，也像是感受到了这凝重的气氛，微微晃动起来，每个蛋壳上都用锅灰写着家人的生辰八字，这是要引亡魂认亲的古老土法子，在这寂静的夜里，更添了几分神秘的色彩。李贺注意到父亲跪拜时，膝盖深深陷入铺地的麦草——这些麦草是奶奶生前亲手扎成捆的，茎秆间还夹着去年秋收时漏网的麦粒，此刻被压碎时散发出淡淡的谷物清香。父亲的双手紧紧地抓住麦草，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，他的身体微微颤抖着，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呜咽声，泪水顺着脸颊滑落，滴在麦草上，仿佛要将这些年的委屈与痛苦都释放出来。

子时已至，打碗仪式即将开始，这是整个祭日仪式中最骇人听闻的环节。阴阳先生双手捧着浸透鸡血的陶碗，神色庄重而严肃，他的额头紧皱，眉心形成一个深深的“川”字，眼神中透露出专注与敬畏。他后退几步，深吸一口气，胸膛剧烈地起伏着，然后猛地向前冲去，将陶碗奋力掷向门楣。“砰”的一声巨响，陶碗瞬间碎裂，瓷片飞溅，在月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光芒。恰在此时，一只夜枭从树梢掠过，发出一声凄厉的鸣叫，那声音划破夜空，让人寒毛直竖，碎瓷片飞溅的轨迹与夜枭掠过的阴影完美重合，这种天人感应的巧合让在场所有人倒吸冷气。周围的人们都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，脸上露出惊恐的表情，有的用手捂住嘴巴，有的紧紧抓住身边人的胳膊，只有阴阳先生面色不改，口中念念有词，仿佛在与神灵对话。

李贺捧着引魂幡，走在送葬队伍的最前头。他的脚步沉重而缓慢，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，绵软无力。他的眼神空洞，望着前方，却又好像什么都没看见，只是机械地迈着步子。纸钱如雪花般纷纷扬扬地飘落，落进刚结薄冰的灌溉渠，发出轻微的“簌簌”声。恍惚间，李贺竟像是看见奶奶的裹脚小鞋印在雪地上，那脚印小小的、弯弯的，一步步向前延伸，仿佛在引领着他们前行。八个抬棺的汉子，穿着黑色的丧服，额头上绑着白色的孝带，他们呼着白气，齐声唱起夯歌。那夯歌的声音低沉而又有力，在寂静的田野间回荡，棺木每下沉一寸，父亲往墓穴扔铜钱的手就抖得愈发厉害，那铜钱碰撞的声音，清脆而又揪心。父亲的眼睛紧紧地盯着棺木，泪水模糊了他的视线，他的嘴唇微微颤抖着，似乎在默默地说着什么，那是对奶奶的不舍，也是对命运的无奈。

当晨曦染红坟头新土时，整个葬礼陡然换了天地。一夜的悲伤与疲惫，在这清晨的阳光中渐渐消散。父亲踩着满地红炮屑，张贴着喜庆的对联。他的手指被糨糊黏住，却浑然不觉，眼神中还残留着昨夜的悲伤与疲惫。他的眼神有些呆滞，动作机械地将对联抚平，轻轻按压在门框上，每一个动作都显得那么迟缓，仿佛还没有从失去母亲的悲痛中走出来。灶房里飘出肉撅片的焦香，那香味弥漫在整个院子里，钻进每个人的鼻腔。帮忙的乡亲们早已换上了笑脸，仿佛昨夜那撕心裂肺的哭灵场景，都只是一场虚幻的梦境。李贺注意到王恩的黑色桑塔纳停在村口，车顶落满了纸灰，像是覆了层诡异的雪，在阳光的照耀下，显得格外刺眼。王恩从车上下来，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，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，眼神却在人群中扫视着，带着一丝傲慢与冷漠，他轻轻掸了掸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，迈着优雅的步伐走进院子，那步伐像是在彰显他的与众不同，与这朴实的乡村氛围格格不入。

暮色降临时，整个世界被染成了橙红色。李贺在柴房里发现了蜷缩成团的父亲。父亲坐在柴房的角落里，双腿紧紧地蜷起，双臂环抱着膝盖，头深深地埋在臂弯里。月光漏过茅草顶的缝隙，在父亲的脸上织出凌乱的网，那光影交错，仿佛是命运对他的捉弄。父亲的指尖夹着烟头，明明灭灭，像坠落的星子，在黑暗中闪烁着微弱的光芒。供桌上未燃尽的线香，突然“啪”地爆出火花，那声音在寂静的柴房里格外响亮，惊得父亲猛然站起，慌乱中，他的后腰撞翻了腌菜坛子，碎裂的陶片在阴影里闪着冷光，如同父亲此刻破碎的心。从这夜之后，父亲的公文包里开始常备速效救心丸，那小小的药丸，仿佛成了他在这艰难生活中的一丝慰藉。父亲缓缓蹲下身子，捡起一片陶片，轻轻抚摸着，眼神中满是迷茫与无助，他的心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担忧和对生活的疲惫。

守灵的最后一夜，万籁俱寂，整个世界仿佛都陷入了沉睡。李贺躺在床上，翻来覆去难以入眠。突然，他听见父母在里屋压低声音争执。母亲带着哭腔，声音颤抖地说：“他们这是要逼死你啊！”父亲的声音沙哑而又疲惫，却带着一丝坚定：“师范录取通知书就是续命丹，只要小贺有出息，一切都值得。”李贺听着父母的对话，泪水模糊了双眼，他的思绪忽然与三年前那个暴雨夜重叠。那时，父亲攥着被退回的果园项目书，也是这样对着满地烟头，喃喃自语：“等小贺考上师范就好。”李贺轻轻坐起身，靠在床头，双手紧紧地抓住被子，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担忧和迷茫，望着窗外的月光，心中充满了对父亲的心疼和对未来的迷茫，他暗暗发誓，一定要努力学习，不辜负父亲的期望。

当送葬的铜锣声彻底消散在晨雾中时，一切似乎都归于平静。李贺蹲在井台边，刷洗着沾满香灰的孝衣。他的双手浸在冰冷的水中，冻得通红，手中的搓衣板棱角分明，在他的掌心压出深红的印痕。他用力地搓洗着，每一下都像是在发泄着心中的情绪，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，顺着脸颊滑落，滴进井水中。忽然，他停住了下来，看着井水中自己的倒影，那紧抿的唇角，竟已有了父亲的轮廓。他这才明白，父亲这些年的弯腰，不仅仅是向命运低头，更是用自己的脊梁，为子女撑起了一方晴空。李贺站起身，望着远处的山峦，心中充满了力量，他知道，自己要像父亲一样，勇敢地面对生活的挑战。

奶奶去世后，生活的琐碎与工作的压力，如同两座大山，继续沉甸甸地压在父亲肩头。教育办公室主任孔建，在王恩和李孔的授意下，变本加厉地对父亲展开了一系列刁难。

孔建递给父亲的会议通知单上，油墨刻意印得模糊不清。父亲接过通知单，眉头微微皱起，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疑惑和不安，他的手指轻轻摩挲着通知单上模糊的字迹，试图辨认清楚上面的内容。八个学区分布在山坳深处，最远的马鞍岭需要翻越三道山梁。父亲自行车把手缠着奶奶临终前补过的棉布条，每次颠簸都会渗出暗褐色的血渍。彼时通讯极为不便，整个乡里连一部电话都没有，父亲无奈之下，只能跨上那辆破旧的自行车，一头扎进王屋乡的崇山峻岭间。

山路崎岖蜿蜒，坑洼不平，就像一条蜿蜒的巨蟒，横亘在父亲面前。父亲双手紧紧地握住车把，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，他的身体随着自行车的颠簸而上下起伏，脸上写满了坚毅。每蹬一下踏板，都像是在与命运较力，车轮在坑洼中颠簸，震得父亲的骨头都快散架了。呼啸的山风，如同一把把锋利的刀子，割着父亲的脸，生疼生疼的。汗水湿透了他的衣衫，紧贴在他的背上，又被冷风迅速吹干，寒意沁入骨髓，让父亲忍不住打了个寒颤。但父亲却一刻也不敢停歇，他心急如焚，马不停蹄地穿梭在各个村落间。山路两旁，是高耸入云的山峰，遮天蔽日，偶尔传来几声不知名野兽的叫声，让人胆战心惊。父亲一家一家地寻找着学区负责人的家，每到一处，都要扯着嗓子呼喊。他的声音在山谷间回荡，却显得那么渺小。整整一天过去，当最后一位负责人接到通知时，父亲已经累得几乎连下车的力气都没有了。他的手脚麻木，仿佛失去了知觉，嗓子也因为一路的呼喊变得沙哑不堪，只能发出微弱的声音。他望着那辆破旧的自行车，心中五味杂陈，这一天的艰辛，只有他自己知道。当他在鹰嘴崖摔下车时，山风卷走了后座绑着的花名册，那些写满名字的纸片如同白蝶坠入深涧，父亲趴在崖边嘶吼的声音惊醒了整片栎树林的寒鸦，那嘶吼声中满是愤怒与不甘，在山谷间久久回荡，仿佛是对命运不公的控诉。

又一次，全县首次组织职称评定，父亲被安排负责此事。一开始，父亲还以为这是对自己能力的认可，心中满是期待，想着一定要把这件事办好。他坐在办公桌前，认真地翻阅着每一份教师材料，眼神中透露出兴奋和自信，嘴角微微上扬，时不时地点点头，对一些优秀教师的成果表示赞赏。可很快他就发现，这是个烫手的山芋，背后隐藏着巨大的阴谋。表面上让他负责，实际背后却暗箱操作，一切都被李孔、王恩等人操控着。那些有真才实学、教学成果显着的老师，被刻意打压。父亲看着手中那些优秀教师的材料，上面记录着他们多年来的辛勤付出和卓越成绩，心中满是无奈与愤懑。他的眉头紧锁，眼神中透露出愤怒和不甘，双手紧紧地握住材料，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。这些老师，有的在偏远山区默默奉献了几十年，有的为了提高学生的成绩，日夜操劳，可如今却因为没有关系，被排除在晋升的名单之外。而一些与李孔、王恩有关系的人，却被暗中提拔，他们甚至教学水平平平，毫无突出的成果。父亲据理力争，他找到孔建，双手将那些优秀教师的材料重重地摆在孔建面前，双眼紧紧盯着孔建，目光中燃烧着怒火与不甘：“这些老师才是真正应该得到晋升的，他们为教育事业付出了太多，不能就这样被埋没。他们用自己的青春和汗水，浇灌着祖国的花朵，他们的努力和奉献不应该被无视！”他的声音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，额头上青筋暴起。